欧洲正午的黑暗

       巴里·艾肯格林

       也许很难想象欧洲危机恶化的后果，但它一直在恶化。两周前，欧盟领导人峰会并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的成果。中国和巴西明显并不情愿提供大量的资金来拯救欧洲。近期在戛纳举行的G20峰会也没有就解决欧洲危机的步骤达成任何一致。

        组建新的、全国统一的政府并不意味着希腊问题能被欧洲和世界甩在脑后。相反，新政府的地位并不会比它的前任更持久。希腊重新开始增长的希望虽然有，但太遥远；问题不会消失。

       对金融稳定而言，更坏的消息是，潘帕德里欧宣布全民公决惹怒了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萨科齐，令他们可能会突破一个很重要的禁忌。先前，欧洲领导人一直强调，欧元将永远存在，每次情势发生转折时，他们都会重复宣称，将竭尽全力维持欧元货币联盟的完整。上周，危险的分野已经出现，默克尔和萨科齐直率地告诉希腊，这次轮到他们来决定是不是要捍卫欧元。 

       他们的声明本意是敲打希腊的政治家，而且可能成功了，至少现在如此。但他们也打开了一扇预期波动之门。赌希腊将脱离欧元的诱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随着投资者下赌注，希腊银行和希腊政府的资产负债表将进一步恶化，这会令悲观预期自我实现。 

       更大的危险在于，希腊所走的路，葡萄牙和意大利都将被迫跟随。如果有人怀疑，只需重新想想1992年的情形就行了：当时欧洲货币体系分崩离析。

        那年9月，德国中央银行——德意志联邦银行行长施莱辛格鲁莽地发表了一些言论，称欧洲货币体系内假定的稳定汇率“不排除”贬值的可能。施莱辛格的大意言论显示，德意志联邦银行并不愿意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来捍卫这一体系——这个信号促使投资者大规模赌英镑和意大利里拉贬值。结果就是欧洲汇率机制的崩溃。

       如果默克尔和萨科齐真的要捍卫欧元，那么他们将不得不修补自己的大意言论所造成的损害。他们将承认，唯一有能力稳定局势的，是欧洲央行。而且他们还将不得不给予欧洲央行必要的政治权力，以保障欧元安全。

       特别是，欧洲央行必须在支持经济增长方面做更多的工作。欧洲央行新任行长马里奥·德拉吉上任后首次货币政策会议，就做出了降息25个基点的决策，这是昏暗天空中的一缕希望之光。但25个基点只是杯水车薪。由于欧洲正走向衰退，通胀的危险几不存在。而且，鉴于德国如此审慎，默克尔应运用其权威话语权令公众安心。

        还有一个更具争议的问题，即欧洲央行应当增加对意大利债券的购买。尽管这些债券的收益率已经降低至德国债券的水平，但意大利的债务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而德拉吉已经暗示，对于欧洲央行成为各国债主的做法还在犹豫不决。他遵守的原则是，进行结构性改革以安抚市场，应当是政府们的责任，而不是央行的。

        但结构性改革不是一日能成之事。意大利需要时间来实施促进经济增长的改革。如果没有这些时间，那欧元的丧钟就会敲响。

       这就需要政治补位。默克尔和萨科齐需要弄明白，如果欧元想要成为标准的货币，那么欧洲央行也需要成为标准的央行——也就是说，它不能仅仅是一个只盯住通胀的机器人，而同时也应明了其作为最后贷款人的责任。

        同时，意大利，这个已经处在IMF密切关注下的国家，需要继续实施促进经济增长的改革，以让欧洲央行的股东们放心，购买意大利债券并非往水里扔钱。

       如果它做了，也许——仅仅是也许——将成为一个令人充满希望的理由，希望现在的欧洲正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作者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与政治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