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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深巷里的六指男人

已有 170 次阅读2009-3-12 03:00 发表作品集

1

天哗啦啦地下雨,四周影影绰绰的,米晓西和一些陌生的男男女女坐在街边的小影院里看一部刚刚上映的大片。

她抬眼瞟了几眼邻座的男人,方脸,拧着眉头,幕布上的光折射在他的脸上,显得有点儿诡异。接着,米晓西的目光被那个男人的左手吸引了,那只手随意摆在腿上,造型十分奇特,细细看去,她惊奇地发现——他的左手居然是六指的。

米晓西迅速收回目光,别过头去,那个陌生男人似乎察觉出了她的好奇,深邃的目光让她出一层密密的冷汗。

电影散场,米晓西独自走上回家的路。她一路小跑地离开影院,还多余地回了一下头,只是那么一回头,她竟发现那个六指的男人也跟了上来,离她就只有几步之遥。

其实,米晓西的家离小影院不远,过了那条马路,穿过一条胡同就到了。那条胡同里没有灯,这让她异常心悸,尤其是这一晚,她发现她被一个陌生男人跟踪了,这个男人表情不详,左手还是个六指。

开始,米晓西还没意识到他是在跟踪她。

她穿过那条马路的时候,看到他站在小影院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看她回头,他不自然地收回目光,垂下头看自己的脚面。男人的古怪让米晓西的后脑一片冰凉,她加快脚步,走进那条胡同,那条胡同的尽头就是她的家。

那条胡同很长,对于现在的米晓西来说,那是何等恐怖的事情。她一边走,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终于,在她走过那条胡同一半的时候,那个男人也出现在胡同口。

空气凝固了,米晓西拖着两条疲软的腿拼命往胡同的尽头跑,她在自家门前停下,哆哆嗦嗦地从皮包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然后“砰”的一声,那个六指的男人被她狠狠关在了外面。

这一夜,米晓西几乎彻夜未眠。

第二天,米晓西和往常一样起床,整理完自己去赶上班的公车。可是这一天又似乎与往常不同,她走到胡同尽头,看到层层叠叠的人围在一起,比比划划,指指点点,挤过那群人时,她还翘脚往里瞅了一眼,只是这么一瞅,她的心就忽悠一下提起来,她看到他们围着的竟是一个白线画出的人形。

这代表什么,米晓西想:这代表这里刚刚死了一个人。

米晓西突然停住了脚,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的心被那地上这个人形上的某个部分触动了——那只手,似乎和普通人的手不一样,一只手指高高翘起,让她联想到了那个六指的男人。只不过那个男人是左手,而地上的那个人形却是右手。

米晓西试图让自己冷静,她拍了拍身边一个男人的肩膀问:“这里刚才死的人是趴着的还是躺着的?”

男人用狐疑的眼光看了她一会儿说:“大概是趴着。”

米晓西突然发现她问得很不妥,她在男人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心虚起来,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

米晓西坐上公车后平静下来,她想:昨夜跟踪过我的那个男人,怎么就死了?

 

2

下班后,米晓西直接回了家,没敢给自己安排夜生活,她实在不想在半夜三更时路过一条刚刚死了人的胡同。

她看了会儿电视,早早睡下,临睡觉前她去关窗子。

就在米晓西在窗口将将站定的那一瞬间,她的脸因为惊恐而变得扭曲、惨白——她又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昨夜已经死去的六指男人,他正站在胡同口,朝米晓西窗口的方向鬼鬼祟祟地张望。那条胡同是黑的,马路上却亮如白昼,他的一举一动,米晓西尽收眼底。他动作僵硬,表情不详,令她控制不住地联想到了太平间里横卧的死尸。

她知道,她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她,他在明处,她则在暗处。可她还是被恐惧折磨得无法呼吸,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竟被一个死人监视了。

 

米晓西的手因为恐惧而失去了知觉,她颤抖着关紧窗户,拉严窗帘,然后靠在窗口上摸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当她的两条腿有些知觉时,她疯了般冲进客厅抓起话筒拨通了那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手机号。

“闫明,”米晓西哭着说:“你快来呀,我见鬼了。”

米晓西放下电话,收住眼泪,脸色苍白如纸,在黑压压的房间一抖、一抖、一抖……

闫明是一个小时后赶到的,那时米晓西已经被恐惧折磨的近乎疯狂,闫明抱起她,任她在他怀里发泄恐惧,等米晓西发泄够了,他们一同跌倒在沙发上。

闫明看着米晓西扭曲的脸,内疚地说:“晓西,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们不要闹离婚了。”

米晓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她记得那个阳光普照的午后,她兴冲冲地提着行李赶回家看他,竟看到他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滚在她的床上。那时她也是这么面无表情,提着手里的行李默默地离开了,没有惊动床上两条赤裸裸的肉体。

从那一刻起,米晓西就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再也不是她的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离的很远,闫明每每靠近她,都被米晓西的尖叫声吓得退回去。

闫明说,晓西,我知道错了,不要和我离婚了,我们都离不开彼此。

米晓西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闫明说,晓西,你离开的那几天我每天都很后悔,没你的日子不好过……

米晓西的眼泪开始滑落。

闫明冲上去抱住她,说,晓西,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下次我再也不会了……

“还会有下一次?”米晓西失声痛哭,“闫明,你这个王八蛋,即便你有下一次,我也看不到了……

 

3

那天,米晓西离家出走了。

她在一条小胡同里面租了一间最便宜的房子,安顿下来后,她从卡里取出了她所有的积蓄。

米晓西花了很长时间去寻找那个荒废已久的工地,在破败不堪的废楼里,她看到了那个六指男人。他穿了一件破风衣,戴着帽子和手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那时候她还没机会知道他是个六指。

米晓西把一捆钞票递给他,说:“我要她死,但不要很痛苦,事成之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我会把另一半钱付给你。”

六指男人接过钱,塞进口袋,毫无表情地说:“怎么只有一半?”

“那一半我会在你结束任务后付给你。”

“没这规矩。”

“你没得选择,”米晓西说:“这也是我的规矩。”

“她是谁?地址在哪儿?”六指男人微微一愣,下定决心接了这个活儿。

“米晓西,城南猫儿胡同29……”米晓西说。

米晓西没有那么多钱,不过那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知道,这个杀手不可能去向一个死人要钱。

米晓西在电影院认出了他的那张脸,她知道这个杀手准备对她下手了,在他注视她的一霎那,她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一个将死之人的恐惧。

她像野兽一般垂死挣扎,她开始后悔她的莽撞,到最后她才知道,其实她根本不想死。

闫明抱着颤抖的米晓西,说晓西你为什么这么傻……

米晓西说,那时候我想自杀的,可我下不了手……

闫明“扑通”一声跪下来,狠狠抽着自己的耳光,他说:“晓西我真不是人,我害了你……

闫明突然醒悟过来,他拉起米晓西的手,说:“晓西,既然你认识那个人,他一定也是认识你的,你告诉他,我们任务取消了,我们给他双倍的钱……

米晓西说:“没用了,闫明,那个杀手昨夜已经死了,就死在胡同口,现在要杀我的人,根本就是个死人……

闫明愕然。

 

4

夜,深了。

猫儿胡同,静得让人心悸。

米晓西缩在沙发上木然地盯着闫明,她脸色煞白,眼圈泛着黑色,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沉默。

一副将死之人的面孔。米晓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想。

米晓西总有这么一种预感,今晚,或许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晚。

闫明看着她,心疼地问:“晓西,你还好吧?”

米晓西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突然想到闫明,她该死,可不应该连累眼前的这个男人,至少,她还是爱他的。

“闫明,”米晓西轻声说:“去对面那条街给我买包烟好吗?我平时抽的那种。”

米晓西的这句话让闫明受宠若惊。她目送闫明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心里一片宁静。这个男人害了她,而她却不忍心去伤害这个男人。

米晓西叹了口气,她回身,把门关上。就在门合拢的一瞬间,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然后,闫明在她惊愕的目光下从门缝里挤进来。他说,晓西,别想支开我,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看着闫明飘忽不定的笑脸,她的心一下子就失重了。

这一夜,他们坐在阁楼上,她对闫明说:“若是我能活过今晚,这辈子再也不和你离婚了。”

说完这话,米晓西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打湿了闫明的肩头。

夜,越来越静了。他们肩并肩坐着,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他们眼神始终落在墙上那个破旧挂钟上,米晓西知道,他们都在期盼下一个黎明。

凌晨一时,闫明说:“明天早上,我们就去报警。”

米晓西说,好。可是说的很没底气。

凌晨二时,闫明坐着睡熟了,米晓西靠在他肩上,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思维也渐渐不属于自己。那座破旧的挂钟还在走,滴答,滴答,滴答……

凌晨三时,米晓西被噩梦惊醒了,她神志不清地瞟了闫明一眼,他睡得很熟。就在她打算继续入睡时,电突然断了,整个猫儿胡同霎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米晓西尖叫起来,闫明抱紧她,安慰道:“没事的,停电而已。”

黑暗中,米晓西张大耳朵,她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声音。“喀吧”一声,似乎是门锁,然后是一串沉闷的脚步声,轻轻的,却格外刺耳。

米晓西快哭了,她知道那个六指男人正在上楼,他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在她即将哭出声的时候,闫明的大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六指男人的脚步声在她卧室前停下了,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拖着冗长的回音,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色影子走进来,步伐僵硬,两条腿甚至无法打弯,米晓西的眼泪噼噼啪啪地流下来,滴在闫明的手上,她清楚地看到黑影手里捏了一把刀……

米晓西在黑暗中惊恐地失声尖叫起来,她看清了那张脸,那张脸分明就属于那个六指男人,那个死了的男人果然来杀她了……

那具尸体对着米晓西举起那把刀的时候,她甚至忘了尖叫。

那把刀缓缓落下,闪着寒光,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妄图高喊:“我是雇主,我放弃任务……”那句话还没有说出来,那把刀就划过了她的喉咙。

看着米晓西倒下,闫明哭了起来,他近乎疯狂地哀求道:“我没看到,你放过我吧。我没看到,你放过我吧……

那具尸体冷冷地看着他,又一次举起了手里的刀。刀落下的时候,闫明听到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出自于一个死人的口——妈的,老子连同胞哥哥都能杀,还能信得着你……

接着,闫明也倒下了。

周围一下大亮起来,那具尸体收起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拨一个号码。就在拨通的瞬间,米小西床头的手机也响起来。他挂断,那阵铃声也随之消失。

尸体呆住了,久久没有反应。突然,他发疯似的踢着躺在地上已经冰冷的米晓西。

他丢下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哥,我错了,兄弟我不该怀疑你贪钱,你为何不按规矩办事……”尸体一边哭,一边摘掉手套狠狠地抽着自己耳光。

他的左手,只有五根指头……

 

发表于《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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