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游 之 卑尔根

一 觉醒来，天已经亮了。我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立刻后悔乘坐夜车了。窗外的景色实在太美了：左手面，是茫茫的山林；右手面，是幽幽的峡谷。挪威的峡谷，好像 总能形成一个天然湖泊。这时正好没有一丝风，湖面平得如同一面湛蓝的镜子。我们的火车，就驰行在这寂静的浓绿与湛蓝之间，车身是热情的红色，像是一团流动 的火焰，为自然美景注入了一丝活力，形成了美与力的平衡。

更有意思的是，在湖面上或山林间，总是飘浮着朵朵白云，云朵很低，似乎只有十几米，稍一攀登就能够到。空中还飘着雾一般的毛毛雨，让人仿如置身太虚幻境一般。

昨天晚上，我不知错过了多少美好的景致。刚才这一切，只是我在临到站前的匆匆一瞥。因为完全陶醉，我竟忘了拿相机拍一两张照片。今后如果在网上看到挪威的风景照，我一定不会认为是PS过的。因为面对自然的造化，任何的PS都将是画蛇添足。

火车于七点来钟到站了，一切的美景也都消失了。我走出车箱，立刻感到湿寒难当。距离产生美，我刚才之所以能够彷徨逍遥地欣赏风景，是因为有车箱替我遮寒挡雨。现在隔膜消失了，我就不能只是欣赏窗外的美景了，而是要直面惨淡的人生。

卑 尔根是挪威西部的临海城市，地理条件非常优越，可惜气候不怎么样，据说一年中至少要有三百天下雨。我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因为这里的天空中总是笼罩着灰蒙 蒙的云彩。云彩很厚却很淡，既不像能够待在天空，又不像能来个暴雨，一下子下个痛快。我走出车站，在淅沥的小雨中寻找公交。这里的纬度，比漠河还要高六七 度，虽然现在仍是夏天，清晨的寒气已经足以冻得我哆嗦。我本打算昨夜乘坐一条纵向的线路，一头扎到挪威的最北部，去看那里的极地风光的。我很庆幸这个想法 没有实现，不然，我非在那儿被冻成冰棍儿不可。

问了几位行人，得知有免费巴士通往市中心。那我就往市中心看看吧，反正是免费巴士，我权当是观光车了。看车窗外，我发现这里竟然也有中国餐馆，而且不止一家，规模还都不小。我在旅游信息中心门口下了车，通过询问，很容易就找到了之前所预订的青年旅馆。

这里青旅的前台女接待，是典型的北欧身材：瘦而不弱，高而不拙，也许因为受过良好的教育，加之配戴了秀气的眼镜，虽然女人男相，倒也透着强烈的知性美。

互 相用英语打了招呼之后，她问我是否预订了。我下意识地用法语回答了一句“唯”（是）。她立刻切换为流利而正式的法语与我对话。在为我介绍旅馆规定的时候， 她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句“抱歉”后，面带笑容地接听。对话是挪威语，我听不懂。挂了电话之后，她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丈夫的电话”。

啊，已经结婚了？——我心里一阵失落。

旅 馆的室友，有一个新西兰人，两个德国人。这两个德国人是亲兄弟，仔细看也确实很像，但他们一个留着大胡子，卷头发；一个剃了光头，没留胡子，如杰夫与斯坦 两位“范甘迪”兄弟一般。一问年龄，兄弟俩大胡子三十八，光头四十了。他们可能是要去搞一些野外科考的，因为我看他们带了一些比较古怪的服装与器材。俗话 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紧要的关头，往往只有这种血缘组合才是靠得住的。

从 一千五六百年前的海盗时代开始，卑尔根就是北欧重要的海港，在北欧的野蛮史与半文明史上，都有着浓重的一笔。其实，正如东北人不全是黑*社会一般，历史上的 北欧人也不全是海盗，国内也分个工农商学兵。只是这极端严酷的自然环境所培养出的海盗实在太出色了，所以一提北欧，人们就会联想起海盗来。在古欧洲，他们 就是恶魔的化身，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而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驶与其子孙们的进步，人们也逐渐忘记了他们的累累恶行，只记得他们来自冰天雪地中的一群纯爷们 儿。

这 个青年旅馆，这几天有一个叫做“卑尔根游”的活动。该活动是由一个当地青年组织的，步行走过市内的几处重要景点。带队青年一头金发，脸庞有棱有角，帅得像 同性恋一般。他的讲解全部用英语，发音也很标准，只是语速非常快。我目前的英语水平，严重跟不上。两个半小时的行程，我只有一个故事基本听懂了。

从 前，荷兰从非洲运回了一批黄金，为了避免半途遭英国打劫，他们绕道卑尔根港（大概与挪威是盟友吧）再南下荷兰。然而，英国人还是听到了消息，想与挪威人联 合打劫，并平分赃物。挪威人不同意，觉得不讲义气的事儿不能干，表态将与荷兰站在一边。英国人怒了，一个打俩。挪威人虽然保住了朋友，但自己损失很大。

导游讲这个故事，虽不能说是要为海盗招魂，也是在强调北欧人“盗亦有道”。就好像后世人谈游侠，一般也只是说他们怎么讲义气怎么够朋友，而不说他们如何打家劫舍，逼良为娼。

北 欧人的祖先虽说是以海盗业闻名，但其子孙们如今却出落得异常文明。诺贝尔奖——全球认可度最高的自然与社会科学奖项——就是由北欧的学术委员会评选与颁发 的。其中，诺贝尔和平奖的评选委员会，就是由挪威议会选举产生的。由海盗们的后代来颁发和平奖，让人再次感叹河东河西的变迁。

整个卑尔根游行程两个半小时，领队从头到尾讲得都是激*情四溢。虽说是免费游，但最后结束的时候，游人还是都拿出了小费。一个加拿大人，一下子拿出了十几欧元，我没那实力，只是按中国人在法国的标准，给了三欧元。

傍晚去买吃的，见这里的超市收费也挺“高科技”。收银员扫描货物之后，机器显出应付款额（这与中国也一样）；然后，收银员将收上来的硬币与纸币分别丢进机器不同的入口，机器便会自动“点钞”，并从下端自动找零。

北欧的发达，当然也要依赖当地人的勤劳。在法国，大部分的超市都是早9点到晚8点营业，一旦超过了晚上9点，就很难买到平价的东西了。而北欧的大街上，到处都是7-eleven便利店，也就是从早7点营业到晚11点。其余的超市，也往往是从早8点营业到晚10点。法国的超市周日不开门，而这里的超市，周日执行法国平日里的营业时间，早9点到晚8点。

这里超市的收银员与顾客打招呼，统统是一句简洁的“Hi”。以我的理解，陌生人见面，至少要喊“Hello”的。在正式场合，应该称“Good Morning/ Afternoon/ Evening”才对。然而，这里就这么喊。不过，这个Hi，喊出的却不是英美人口中的那种轻松随意，而是如军队口令一般铿锵，像是日本兵答复长官的命令。

晚上时分，寝室又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来自澳大利亚，女的来自英格兰，都是四十来岁，彼此像是老朋友了。我这才知道，这个青年旅馆也是混装的。